组织创业与创作COO&SO(4)——组织是公共之事
第九章 系统负责人方法论自带的价值观
9.1
组织不仅仅是实现业务目标的手段,也是服务于人的手段。建立组织是有点反人性的事情。只有当领导人有了一点超越个体层面的诉求时才可能以无我成就大我。以工具主义的态度去对待人及组织走不远。企业最终是人的平台。
一个组织系统就是一个公共空间。企业在产权上可能是私事,但作为一个组织更多是公事。当创始人决定建立组织,为公司加冕,就如同将个人的私事变成了公事。做公事就需要公德。建立组织需要企业内的公德。企业内的公德就放在社会上,只是"半公德"。这个"半公德"对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进步也会有推进作用。
全员组织管理。建立组织是每个人的责任。系统负责人方法论本身隐含着全员组织管理、全员参与的价值观。而且,这个方法是每个组织建设参与者,包括创始人在内,都可以实践的方法。换句话说,它是组织共创之道之技,而不是帝王统御之术。
系统思考虽然首先是一种能力,但我们也可以把它上升为一种价值观。因为它对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公司、一个社会都很重要。一个人的成长,就是其系统思考的能量的成长。碎片化的知识当然也有价值,但是总是需要把珍珠串起来的一些线。对个人来说,系统负责人方法论是一个可以把碎片化的知识、点状的指令、块状的任务联系起来的工作方法。
当然,系统思考能力不能代替战略能力。战略能力需要不同的视角,比如它要更前瞻。
与国际接轨以及与世界和解。系统负责人方法论会帮助有志于国际化的中国企业与国际尤其是欧美企业顺畅接轨。系统负责人方法论是可以成为共同语言的。当然了,像"政委"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系统无论从命名上还是内容上还是要做出修改的。
这里顺便讲讲我们创办的一个专门为非营利领域提供组织方面的专业服务公司,取名叫墨德瑞特。英文是Moderate。Moderate的中文可以翻译成"中和的"。这个价值观是中华文明给世界文明带来新的贡献的可能机会。
我们经常讲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如果有一部分人在复兴中掺杂了复仇,变成了狭隘的国家主义,对复兴是弊大于利的。另外,目前很多人还处于"要证明我们中国人也行"这样的心理状态。这是因为,这一代人在心理方面是成长于匮乏的。实际上,这地球上很多人都已经认为我们是很行了。我觉得健康的心态应该是和解。我们与自己的历史和解。我们与曾经欺负过我们的"列强"和解。在和解的过程中,不排除冲突,冲突也是和解的一部分,但是目的应该是和解。
中华文明很大的一个优势是我们的包容性。美国自称自己是大熔炉(melting pot)。但那个大熔炉融化的更多是民族和种族。中华文明会是一个宇宙观(Cosmology)及世界观的大熔炉。其文明的内核是儒家的不可知论的(agnostic);但是在文明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也纳入了多神论(polytheistic),比如佛教;一神论(monotheistic),比如基督教、伊斯兰教;也容纳了无神论(atheistic),如共产主义。这几种不同的宇宙观、世界观在中国这么大体量的国家中充分碰撞,一定会产生能再次贡献于世界文明的新的思想体系。而moderation即中和、中庸,作为极端主义(extremism)的对立面将是一个有力的候选项。
如果纵向领导力过强,横向领导力不足,则我们就不够moderate。反过来,排斥纵向领导力也是不够moderate的。
命名为墨德瑞特,还有一个意思是想参考墨家的一些价值观。作为曾经风靡一时、与儒法曾经并列的墨家理论,在与儒、法的竞争中没有成为皇权统治的选项。但是,皇权统治已经结束了,与之匹配的儒、法已经被验证有其巨大的局限性,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回看一下儒、法当时的重要竞争对手之一墨家呢。向古典学习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是古典,更主要的是因为墨与儒、法一样,都是中华大地内生的一种价值观体系。这样一个曾经内生过、风靡过、落败过的、甚至走偏过的价值体系,在我们这个没有断裂过的文明体系内,应该还有可以参考的价值。看看墨家的一些主要思想: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相爱(兼爱);反对侵略战争(非攻);推崇节约、反对铺张浪费(节用);重视继承前人的文化财富(明鬼);掌握自然规律(天志);等。这些在今天看起来是不是还挺现代和国际化的?而且,它是不是直接可以弥补儒、法思想体系的某些不足呢?
当然了,我喜欢墨子的更主要的原因是墨翟本身还是的机械师。我是学机械工程的,对墨翟会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顺便提一下,还有另外一个学机械工程的荷兰人霍夫斯泰德(Geert Hofstede),他对文化、价值观的研究对我也很有影响。
第十章 重生与先知先觉都是小概率事件
10.1
在2017年里,有个词"中年油腻男"比较流行。我觉的"中年油腻"这个概念用在组织上也很合适。有人会问中年油腻组织有没有什么标准?没有。不油腻的组织大体相同,油腻的组织各有不同。说服任何领导人承认自己的组织是个中年油腻组织,既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是个没有太大意义的事。说服了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有什么建设性的解决方法帮助其重生吗?
中年油腻组织重生的几率有多大?
肯定不大。注意,这里面用的是"重生"这个词,而不是"成长"、"蜕变"、"跃迁"那些词。我认为那些词对中年油腻组织来说太弱了。中年油腻组织需要的是重生。
重生的前提是中年油腻组织的领导人要承认自己的问题,而且不仅是"能力"问题。每个建立了中年油腻组织的领导人,缺的不仅是能力和运气。他们在能力、人品、人格三个层面都有问题。能力问题相对最容易承认,但可以轻易转嫁给他人:"是他们接不住我的想法"。人格和品格层面的问题是难以自我觉察的。
即使觉察了,人品问题一般也可以掩盖。比如,找一批臭味相投、特别认同自己的人围绕在自己身边,人品问题就基本没了。人格问题当然就可以直接怪父母,怪幼年那个时代了。这些方式都可以理解,这都是人的正常心理防御机制。
最后,即使个人能做出一些改变,他/她所领导的组织也不会轻易随其改变。这个组织已经不仅有了强大的计算能力,而且有了它自己的意志。你想改变它,它会顽强地和你对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所有的重生都不仅是能力的提高。它首先是心灵的打开。然后是打碎重来。
如果某个领导人希望几个理念、几个招数就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那么这个领导人在追求重生的过程中尚处于起步阶段。他/她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到能以开放的心灵、不评判的态度、不惧非议的勇气去接受不同的外界影响的阶段。他/她还没有打碎自己。
重生的常用方式之一就是去结识、求教于各种流派的大咖。有些人做得很过分,从旁观者来看完全达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那些大咖们,也经常感觉到被"始乱终弃"。这样做有其内在的道理:你无法预知什么人、在什么点上、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重生的另一个方式是去学习各种新奇而神秘的概念,搞得神神叨叨。很多人认为这种行为"非理性"。但是要知道,想重生确实不能只靠理性。那些崇尚理性、觉得自己的理论才是正确的重生道路的人容易恨铁不成钢地责怪这些领导人们"信巫不信医"。他们可能高估了理性的作用。
打碎了不容易,重新组合起来更难。有些人怕组合不起来,干脆就不去打碎了。人生苦短,中年油腻又如何?坦然接受也是一种人生,还可以称之为"知天命"。注意,我这么说的时候没带任何情绪。对创始人来说,企业不仅是工作场所,它就是生活本身。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正确的呢?没有标准模式。
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绝对不能否定重生的可能。如果有任何人否定他人重生的可能性,他/她就是在试图扮演上帝。
当然,如果有人说只要你努力就可以重生,你必须辩证地去理解,不能简单地把它当作安慰、误导甚至诱骗。因为相信自己可以重生也是重生的必要条件之一。
从宏观上来说,重生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对于个体来说,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相信自己有百分百的可能。
与其在中年油腻后痛定思痛,不如在少年时先知先觉。
这道理谁都懂。在少年期对组织进行投资,其回报率比在中年油腻的时候要高不知多少倍。
但知易行难,有多少人能做到先知先觉?能做到后知后觉已属不易了。这基本是个反人性的事。建立一个组织就像一个恐惧式的消费:只有当你失去健康的时候,你才开始注重健康。
"要不要建立一个组织"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目前,"建立组织"还不是社会常识和普遍审美。不仅对创始人来说不是,对员工来说也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及共建能力。如果一个创始人未曾在一个真正的组织里工作过,他/她若在组织的少年期就能开始"建组织"需要何等的想象力或者天启?
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在少年期就先知先觉是与中年油腻后重生基本相似的小概率事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先知"和"重生"都是略带宗教含义的词语。
COO及SO这两个"秘诀"的理想用户是处于少年期、正要从团伙向团队向组织转化的企业创始人及高管团队,希望能促进他们的先知先觉。不过,前面已经说了,理想的事情是小概率事件。我们比较实际的希望是促进已经进入青年期,有了些后知后觉的组织能够更主动、更有方法地进行组织创业及创作。
而且,在少年期就先知先觉应该成为我们追求的目标吗?我总感觉那是在泯灭一个正常的童年,过于早熟,缺乏一些美感。
我们是不是要放弃那些中年油腻组织呢?有教无类,在态度上不能放弃。对于已经实现了中年油腻状态的组织来说,了解本文内容会有启发。但是,坦诚地讲,重生必须要有非常之手段、非常之际遇、非常之人才。本手册中提到的这点功夫虽有帮助,但远远不够。
对于那些有一定先知先觉能力的创始人,了解本文内容也会有价值。因为大概率的事件是,创始人的先知先觉还很个人化,本文的内容会促进他/她将个人天赋更好地转化为组织能力。
后记
我是2013年8月去哈佛神学院读书,一直到2016年3月。我个人没有宗教信仰,具体的学习方向是"宗教、伦理和政治"。在那里我知道了一个人:Reinhold Niebuhr。这个人很厉害。他是美苏对抗时美方的思想旗手。他的思想对无数美国的政治家都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要了解现代美国,通过他绝对是个好的路径。他有几句名言,我写出来,你可能就知道他了。
Nothing that is worth doing can be achieved in a lifetime; therefore, we must be saved by hope. Nothing which is true or beautiful or good makes complete sense in any immediate context of history; therefore, we must be saved by faith. Nothing we do, however virtuous, can be accomplished alone; therefore we are saved by love. 任何真正值得做的事情,都不可能在此生之内完成;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希望。任何真正真善美的东西,在短期的历史环境下,看起来都不太合理;所以,我们必须相信信仰。任何事情,不管多么高尚,都不可能独自完成;因此,我们必须相信爱。
我引用Niebuhr先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组织创业这件事是需要一点信、望、爱(Faith、Hope、Love)。没有这种精神底色,很难解决组织创业的"第一推动力"问题。这个"第一推动力"靠任何方法论及专业能力都无法解决。
当然中国人也不是没有名言。我非常偏爱闻一多先生的这样一句:"诗人的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这句话不像Niebuhr先生的那句那么沉重,略有些艺术感。我引用这句话的目的是强调"组织创业"之外的"组织创作"挑战及乐趣。
感谢你的耐心阅读。如果《组织创业及创作:COO&SO》文章能够促进你"组织创业"的一些希望、行动和意志,以及"组织创作"的一些激情、投入,那将是我的荣幸。
作者:房晟陶
墨德瑞特Moderate创办人,致力于为非营利领域、价值观领先的经济企业提供组织方面的专业内容、产品、培训及服务。曾任龙湖集团执行董事兼首席人力资源官,宝洁中国人力资源高级经理。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学士;INSEAD MBA;哈佛神学院宗教、伦理及政治专业硕士。